踏雪归来
2018-01-05 21:49:0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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刚踏进2018年的门槛,雪就来了。

年岁渐长,对雪的期待日浅。红尘俗事,渐渐象那飘飞的尘埃一样,遮没了对洁白的期许。倒是孩子极为兴奋,推窗一看,兴奋地跳起来,连说:太棒了,好大的雪,好多的雪!一个早晨被她的尖叫和满脸的兴奋给充满了。

从孩子的眼睛来看世界,真是好神奇啊,天上忽然就莫名地飘飞洁白的飞絮,轻柔而洁白,清凉而莹润。靠近你,包围你,和你戏耍,和你逗乐。至上而下,整个天宇为之而来,忽忽漫漫,无处不在。她,没有雨的沉湿,没有露的吝啬,没有霜的寒彻,雪,真算是人间的精灵了。可是,若我们视一切为既有,失去了新奇的眼睛,便也失去了感受的机会了吧。

但,今年的雪有点特别,那便是带给了我们放假的喜讯。

孩子们的欢呼声也象雪片一样沸沸扬扬,大人也何尝不是呢?因雪放假,真是喜上加喜。

关于雪,最美丽的情境,定是张岱的湖心亭看雪了。西湖之上,亭台之中,划一叶扁舟,如雪一样悄然而来。看山川草木,皆一色洁白,人处其中,浑然忘我。如菜根谭语:当雪夜月天,心境便尔澄澈,造化人心原本混合无间。而我,夜晚开窗,天地雪亮,洁白的光芒像是月凌波而下,落地成粼似的。但是,我不能忘己。我依然在人间一檐下,再多的月光雪光,怕也拖曳不了我俗世沉重的身。忽觉,张岱真是智慧,他选择的湖心亭,那是个入世和出世自由切换的水域啊。有水相隔,俗世的岸渐渐远离,一波之上,人处浩茫之中——只见水,不见人间;只见月光树影,不见红尘琐屑。前面是水,后面也是水。人,如何不也成水上一沙鸥?放眼看去,天地一白,此洁净,此明澈,入眼,入怀。所谓,须弥藏芥子,芥子纳须弥,心,如何不廓然澄明?

羡慕这样的随性和痴性,任凭世事苍茫,和天地相应,定然是一种永恒的安慰。只是,不是什么心,都能享受这样的福祉。

我无舟,亦无亭。若看雪,我喜欢的,只有一种,那便是隔窗而观。那一刻,没有奔波,雪之流弊不必摊受,最可享受她的动美时光了。放眼看去,黛色屋檐,灰色树梢,杂乱地面,都铺上了一层洁白。喜欢那看灰檐白雪相配,极为素净典雅,有女子的雍容,也有处子的简静。那灰色的树呢,仿佛是那白枝被划上了投影,面目更加清晰而郑重,黑色是枝,亦是白色为枝,已经不重要了,他们仿佛交换了一个梦境。

整个世界,仿佛重新轮回了一次,又回到了他白面书生,眉眼素净的大好年华。接下来的过程,便是策马扬鞭,赴京赶考的激情了吧;抑或青春华年,素手纤纤,耳鬓厮磨的纯情了吧。世界,在想象里,是一片厚积的美好,纤尘不染,禁得起消磨和等待,至少在泥泞到来之前。

 

好不容易下一场大雪,本是可遇不可求的事,怎可错过?于是,早早去踏雪。世界在一片片雪迹里,婉转悠远,颇有处处皆水墨的感觉。但,不喜欢走那扫过的路,更愿意踩着那边上堆着的厚雪走。果然是“咯吱,咯吱”的声响,像是无数薄片被碰裂,亦像是冰封的花在盛开。伴着那声响,像是行走在深山老林,每走一步,脚步深而厚,留下一串脚印,像是落地为凭的印戳。不轻松的步履之中,有被雪簇拥而过的欣喜和缠绵。

玩雪了,玩雪了。远远就听见了远处的呼唤声。随声而去,却发现,那声音热烈,而兴致未必真的高昂。几个大人为了拍照,准备先打场雪仗,调动下情绪。可是,打来打去,不过是做做样子,是不好意思打,还是人不太熟悉?

不知道。

但是,很确切无误的是,大人和雪之间是隔着一层老茧了,无可奈何。就像诗中所说:“奈何人随着年岁增长,梦便不再轻盈。人开始用双手掂量生活,更看重果实而不是花朵”。

和家人之间,无心无肺地互相摔打了一次雪,旁若无人,倒也过瘾。

感谢雪,赐予我们一场无心而单纯的欢喜。

亦感怀,素心仍在,依然铭刻在灵肉之间。我没有木槿花瓣,只能用笨拙的手指,在雪地上写字。平生第一次,感触到雪如纸片一般,被手指切开,有隐约的疼。然后游走雪中,剖开雪之身,契入我之心。那是别样的一种体验——最冰凉的深入,亦是最洁净的契合。

忽然想写几句诗献给今年的雪。

明明是一场泪的雨,

深蓄而长久,

却用最轻盈的方式别过你,

像羽,像絮,

轻触你,环绕你;

明明是一次坠落,

注定而无望,

却用最洁白的方式飘过你,

像露,象月,

只为提醒你,

一切过往皆是纯洁,

皆是无暇。

任世界寒风凛冽,

总有一片温暖的雪花,

让我,让我,

即便在失陷的记忆里,

亦能翩然起舞。

2018-1-5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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