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光之水滔滔不绝，灾难之浪花亦越来越急。当疫情，水灾接连涌向人类时，惶恐和悲哀不是解药，唯有如何面对才是正道。

当我们享受抗疫的成果不多时，疫情却又反扑而来。很明显，医学科技的进步，跟不上人性和规则的失衡。那个为千夫所指的老太，她有祸害全城的心理吗？估计没有。她有的，怕更多是从南京逃之夭夭的自得感，以及侥幸感。自认为从风险之地逃脱了，尤其是运用了机心的逃脱，更有一种无上的满足。这种满足感甚至覆盖了她对自己命运的担忧。逃出来了，就以为安全了，这种人性的短视和无知，促使她有了接下来一系列走亲访友的活动……

如果有传染家人的一丝担忧，还会这样肆无忌惮吗？她不爱陌生人，但一定会爱自己家人吧。某种程度上，从南京逃出，是为自私；而在扬州为所欲为，是为其无知和侥幸。这些都是人性的弱点，还谈不上刻意主观的害人之心，但却惊心动魄地开启了一座城市的灾难篇章。

她的所行，估计是很多人的选择，最多有人忌惮后果，会隐居在家。我想说的是，就是这些谈不上大奸大恶的人性无知和侥幸，如何去规避它？或许，只有立法。因为制衡人性的，永远不是靠道德水准，而是制度和规则。唯明确立法了，自己的言行造成他人严重后果的，才会让她对后果多一点思考。而就是这多出来的一点顾虑，也才会真正约束一个人。就像有人做过试验，把贵重物品放在面前，在确定无人知晓自己的行为时，多数人会选择顺手牵羊……人性自有善恶，也自有弱点，而唯有法度的制衡，才能更好地规避它带来的风险。

京广隧道亦是今夏的一痛。面对突如其来的洪水，收费的继续不紧不慢地收着费，等待的车主依旧按部就班地排着队，一切似乎都恪守着规则，只是在后来痛哭失声的破碎里，我们却感到了某种透彻的凉意。人性会异化到，在生死面前都能无所惊动吗？并且这里面有着某种可怕的自然而然，一切都没有什么不对，仿佛大观园里，宝黛的爱情理应夭折，并且是爱之名下的自然而然。

先说收费管理员，他没什么不对，就是一杆一停一缴费，这是他的工作。如果擅自放行，自己就是犯错。那么不论什么情况下，他只要不犯错就行，至于别人会受到怎样的后果，不关他的事。毕竟洪水不是他引来的，别人的命不是他害的。在这里，我们会看到，收费亭里，只是起落杆是机器码？在职能的机器运行中，人也不知不觉就沦为了机器，一台只要不犯错的机器。没有人告诉工作人员，遇到危险时，如何应对；他也没有足够的生命关怀，能为别人的安危设身处地的着想。这是当下很多职能部门都会犯的毛病，完全按着指令办事，绝不犯错；就是能预见到严重后果，就是犯下了后果，也能干净脱身。

不能不说，权利机器的运行会不知不觉中异化人性。如果，在此之中，多一套危机处理方案，多一点更多样化的法度规则，是否会有所不同？至少放行的速度若超过洪水的速度，会好很多。

至于按部就班等待的车主，何尝不也有一种侥幸的无知在其中？“反正后面还有人呢，不是我一个”，群体受害有时更多受制于一种虚妄的安慰感，从而贻误了自我拯救的先机和动力。试想，如果只是一个车主，能不死死抓住求生的机会？对人群的依赖，亦是人性的一大弱点。至于冲过关卡逃生，这也需要勇气，除非死亡逼近，但凡一点机会，都不会去做，而后面的队伍，就这样因前面的一点私心和侥幸搅得全军覆没。可见，人性的自私和循规蹈矩，足以构成一场灾难。

至于郑州地铁站的灾难则更让人痛彻心扉。那么多人在可见的暴雨和洪水中，选择了地铁站回家，我相信他们对地铁站有着莫名的心安和信赖感。毕竟这是公共交通，更能确保安全。然而几十人，只是坐了这一站如常的地铁，却再也不能到家了。仿佛一脚踏空，生命的失重感，让灾难变得触手可及。我们能依赖的究竟是什么呢？这场危机之中，高科的确带给了我们无限的速度和快感，但很显然人类并不能很好地掌控它，尤其危机到来之时。就像从小到大，我们一直被告知如何成功，却没有人告诉我们，如何面对失败；而失败往往是生命重要的一部分，就像危机是人类命运重要的部分一样。享受高科技的同时，如何应对高科技的风险，这将是人类未来非常重要的一个篇章。

而人性的弱点也一直在灾难中暴露无遗，比如地铁里因人多带来的麻痹感，以为人多就是安全的；或者退一万步说，“悲剧不是我一个人的”，也更容易让人接受一些。某种程度上，以为人多的安全感，来自于对他人的依赖，觉得自己不在行，总有人更有智慧。不知不觉间，就把生死的权利交到了别人手里，这些别人有周围的乘客还有随行的工作人员，所以在种种劫后采访中，听到乘客如何听从工作人员安排的种种言论……

事实上，并没有一个可行的有效措施出台。所有人对于灾难的应对方法都非常有限，能做的仅是等待别人，指望别人，即便连一点破窗的出格举动都非常审慎……如果救援队伍晚来一点，会有更多人丧生此处吧。人群带来的虚妄感，绝对是自救的一大障碍。不妨对比一个外婆自救的实例，她接两个孩子放学，路上，忽然洪水滚滚而来，连车带人淹没于水中，只剩车顶几寸。危急之中，她电话告知外围女儿所处的地段，女儿搜索出周围店铺，就近电话求救，后来在周围邻居的合力之下，救出了三人……是的，当没有别人时，唯有自救；而拨打报警电话，也未必效果更好，因为哪里有就近的速度快呢。未来的生活，学会自救，学会求生，是我们都要学习的重头戏。

灾难曾经发生，灾难正在发生，灾难还将发生。当不被淹没的城市庆幸不已时，疫情却已悄然到来；当疫情还没有发生的地域庆幸不已时，隔日却又有台风来袭……人们总是为不曾到来的灾难庆幸，为丧失掉的生命道一句”都是命”，殊不知，人类是个命运共同体，谁也不知灾难何时会降临到自己头上。我们该做的，应该是审视灾难，反思灾难。

未来的地球，将是日趋沉重的地球，也是日将艰难的人类。各种天灾人祸的背后，是人和自然的共存问题，是人和物质文明的操控与被操控的问题，是人性和法度的制衡问题，是人对命运的反思问题……真正的文明，因是游走其间的智慧带来的和谐以及共生共荣吧。

2021-8-3